每個新的黑道時代，總會來一陣大浪淘沙，無論是白道的主事人還是黑道的話事人，都會被理所應當的換了個遍。

東勇伯的那個時代，李書記還不是什麽能說得上話的人，也就是東勇伯老了之後，李書記才開始有上位的勢頭，最終執掌本地的白道。

千禧年之前的黑道由白寶國他們把持，白道由李書記把持。

可是在千禧年之後呢？

陳海波覺得吧，這些都該換一換了。

“要幫我辦事，得有三個條件。”陳海波伸出了三根手指頭，滿臉親切的看著鬼榮，問他：“還在氣上次的事？”

“媽的，什麽叫幫你辦事？咱們這是結盟！操！”鬼榮罵著臟話，最後還是搖了搖頭：“上次的事我也想明白了，有點急功近利了，也是該我吃虧。”

“就當是你說的結盟吧，你們得答應我三個條件。”陳海波說道。

吳師爺跟二哥面面相覷了一陣，都皺起了眉頭。

“陳隊長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，你究竟想要什麽？”吳師爺疑惑的問道：“你說你想要穩定，但又有撐著我們鬧翻整個黑道的意思，你……”

“我要的是平民百姓的穩定，不是你們黑道的穩定。”陳海波笑道：“現在的海城黑道啊，就是一個大炸藥桶子，指不定哪天就得來個大爆炸，到時候影響的可不光是你們黑道。”

“你想要的是一個穩定的黑道，所以就得靠著暴力先讓黑道和諧下來。”吳師爺點了點頭：“感情你是把我們當成刀子了，想讓我們幫你平了海城黑道？”

“你們現在還不夠格，太不夠格了。”陳海波話裏話外都沒給他們留情面：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紙扇，一個虎落平陽的東北人，一個吸毒的炮筒子，你說說，你們現在能成什麽事？”

二哥一楞，隨即就把目光轉到了鬼榮身上。

“你吸毒了？”二哥站了起來，緊緊的盯著鬼榮。

“沒……沒啊……”鬼榮說道，忍不住長長的打了個哈欠，揉著眼睛說：“老子像是那種吸毒的人嗎？”

二哥直接把杯子裏的白酒潑到了鬼榮臉上，沒等鬼榮反應過來，二哥已經沖了過去，雙手緊緊的拽住了鬼榮的衣領，將他提了起來：“你他媽吸毒了？！”

“啊？我媽沒吸毒啊……”鬼榮在這個時候還能跟二哥貧嘴，可見他的腦神經在吸毒之後是進化得多麽堅韌了。

“我操你媽！！！！”二哥氣得直罵街，又忍不住想給他兩嘴巴子，但陳海波跟吳師爺都在場，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掃鬼榮的面子。

“別急眼啊兄弟……我跟你開玩笑呢……”

二哥是真拿鬼榮當朋友看，他可是親眼見過那些癮君子毒癮發的時候，是什麽模樣。

也是在見識過毒品的可怕後，二哥才對手下嚴令禁止。

你們誰吸毒了，就給老子滾，老子不想看見有癮君子給我賣命。

毫不誇張的說啊，如果潘子錢東來這一流的人真敢吸毒，二哥說不準脾氣一上來，就得剁了他們的手。

“毒品這東西很害人啊，遲早有一天你得栽在這上面。”陳海波冷不丁的說了一句。

“戒了，給老子戒了。”二哥一字一句的說道。

“嗯。”鬼榮點點頭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“你是怎麽染上這東西的？”

“記不清了。”

“少他媽跟我扯淡！你會記不清？！”

“真記不清了啊……”

吳師爺咳嗽了幾聲，把二哥他們的註意力都引了過來。

“談正事。”

“三個條件，第一，從今以後，只要是犯了事被我盯上的人，你們都得給我交出來，當然了，我也不會為難你們，我要的人一般都是你們堂口裏的。”

聞言，吳師爺跟二哥都很痛快的點了點頭，鬼榮則是皺起了眉頭，但也沒說話。

二哥跟吳師爺的堂口裏，能讓他們看重的人，無非就是，錢東來，陳九山，傻哥，潘子，貴子，以及幾個跟隨吳師爺的老混子。

這些人說狠也狠，辦起事來說絕也夠絕，但他們不像是白寶國那樣，能做出一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出來。

所以二哥跟吳師爺在聽見陳海波提出的這個條件時，很痛快的就答應了。

“第二個條件，白寶國跟陳百虎都得死，你們以後必須得坐上話事人的位置。”陳海波笑呵呵的說道：“你們現在的江湖地位太低了，辦不成大事啊……”

陳海波此時可算是開門見山了，但突然間聽見這話，鬼榮跟二哥還是有些楞的。

這種事說出來，就相當於要造反了，所以二哥當時沒有立即給出答覆，只是默默的看著吳師爺，等他做出決定。

“好。”吳師爺面無表情的說了這麽一個字。

就是這一個簡簡單單的“好”字，裏面蘊含了太多的東西，有對於啞巴枉死的悲哀，也有對於白寶國出賣啞巴的憤怒。

吳師爺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吳師爺了。

“第三個條件呢……”陳海波笑呵呵的說：“我還沒想好，以後再說吧。”

“媽的，我怎麽覺得瘆的慌呢……”鬼榮陰陽怪氣的問道：“陳隊長，我覺得你想得到的東西不光是穩定吧？等我們幾個拿下了新河區，你能得的好處也不少啊。”

“在海城當了這麽久的公安，你們也應該了解我了。”陳海波笑了笑：“你們什麽時候聽說過我收黑社會的錢？什麽時候我被人賄賂過？”

“我不是聽說有幾個白道賄賂過你嗎？”鬼榮問道。

“是啊，所以他們被國家調查了，現在應該要被判刑了。”陳海波面不改色的說道，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滿漢全席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：“今天的飯錢大家一起湊啊，本來還想請你們吃飯來著，結果這頓飯的價格不低啊，請不起了。”

“我請啊。”鬼榮笑道。

“不用了。”陳海波搖了搖頭：“在你們眼裏，是不是這世界上就沒清官了？”

吳師爺他們全都笑了起來，誰也沒說話。

“清官如鳳毛麟角，貪官如黃河之沙啊……”陳海波忽然舉起了酒杯，仰頭喝了下去，擦了擦嘴：“媽的，這社會真是臟透了……”

可能陳海波是在感慨吧，估計是酒精上頭了，說話都有些哆嗦。

這還是陳海波第一次在二哥他們面前喝酒喝得上了頭。

在之後，二哥也跟陳海波聊過，他真的不明白陳海波到底想幹什麽，難道他就不想賺錢？

陳海波給的回答，真的讓二哥永世難忘。

“我原來經歷過太多的不公平了，所以我不想再讓別人經歷這些，我想給一些沒權沒勢的人真正的公平。”

“地方官員不能給的公平，我給，地方官員不能給的公正，我給。”

“我黑嗎？我不黑我能鬥得過那些貪官汙吏？”

“想要跟貪官鬥，那就一定得比他們更狠，更陰，更毒，否則清官一輩子都鬥不過貪官。”

“反正我這輩子也就是幾十年的活頭了，還能做多少事，我也不清楚，我只是想盡自己的努力改變一下這個臟透了的社會……”

在跟二哥說這些話的時候，海城的黑道時代已經結束了。

陳海波坐在探監室的玻璃外面，而二哥，則身穿囚服，坐在裏面。

他們的地位已經相差懸殊了，甚至他們之間也不可能再產生任何交集，但二哥跟陳海波還是以朋友的關系相交。

那時候的陳海波是唯一的勝利者，二哥是失敗者。

但據陳海波說，二哥從未笑得這麽開心過，在穿著囚服的二哥眼裏，陳海波看見的，是希望。

當然，這一切都是後話了，在2000年的時候，他們的關系還沒到這種親密的地步。

“我先回去了，從今天起，有事就給我打電話，二十四小時待機。”陳海波醉醺醺的把錢包摸了出來，裏面有不少零錢，只有三張百元大鈔，在二哥他們看來，的確有些寒酸了。

陳海波把所有的錢都拍在了桌上，隨即就揚長而去，壓根就沒跟二哥他們多說什麽。

“如果這世界上還有清官，那麽一定就只有陳海波了。”吳師爺發自肺腑的說道，然後笑了起來：“當然了，前提是他沒裝逼，沒演戲給咱們看。”

“我也回去了。”鬼榮哈欠連天的說道。

“這段時間，我就幫你幹掉陳百虎，等你上位之後，找個時間去戒了。”二哥認真的對鬼榮說道，眼裏滿是擔心。

鬼榮笑了笑，沒說話，拍了拍二哥的肩膀，慢悠悠的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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